无相、

《赠尔铃铛,一步一响》2

《赠尔铃铛,一步一响    2》

        日子不咸不淡这么过着,窗棂上的破铃铛喑哑晦涩的响声伴着马超一日复一日。

        偶尔马超也被同学带着去戏班子后边偷偷看人家练功,马超摆的是不乐意的谱,但心里是否乐意,还是看他自己往戏班子跑的熟稔程度。

        咿呀呀唱念做打声偶尔会传出来,却再听不到那温柔而直击人心的乐声。偶尔逃课被抓,也是因为戏班子开班演出,早早溜出来又早早被逮回去。玉环压大轴的曲子总是听不上,只是在武馆里被罚抬着两桶水扎马步时,竖起耳朵能捕风捉影地听到那么一两声动静。

        忙活这段时间,马超也并不是毫无收获。起码,他知道了杨玉环最喜牡丹。

        牡丹是花中之王,但是玉环更胜花娇。鲜花配美人,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马超偶尔练功间隙,或是深夜未眠时,看着那破损的铃铛,听它响个两声,都会神游到初见杨玉环那日。

        她在台上朝他伸出手,他被人挤得狼狈,他一抬眸,看到台上的她,恍若神明。她并没有做什么,甚至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但她什么也没做,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误惹了芳年。

        于是她随手赠的铃铛,都好似浮上暗香,在他的心里留下烙印。

        “马超?马超?”司马懿的声音把马超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义父。”马超赶紧回复。

        “拿去吧。”司马懿把一个绣得七扭八歪的小荷包放在了马超捧着的手心。

        “是,谢谢义父。”马超揣着小荷包,跟义父告别。马超这是头一回跟义父说谎,心里窃喜又紧张,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连司马懿要他仔细别把大乔专门绣给义父的荷包弄丢的话也没听进去,胡乱应了下来。

        马超一路小跑到街市上,咬咬牙买了一朵粉嫩的牡丹,别在胸襟前,然后随着人潮走进了戏班子。

        今日戏班子开了杨玉环的专场。马超不想错过,于是跟义父撒谎说武馆师傅要求集体买新的练功服,才讨来了十几个铜板。

        马超堪堪挤到靠近台子的位置,一直护着胸襟上的牡丹。马超想,等演出结束,他要第一个把牡丹丢到玉环脚下。

        就这么七想八想地,终于等来了玉环出场,原本嘈杂的人群,都静心下来听她的音乐。

        流淌的乐声里,满溢着幸福。

        只有马超在这样的乐声里错愕了。

        马超怔怔看着台上的杨玉环,和沉浸在幸福里的众人不一样。

        台上的人儿神色未动,仿若这琴声内外的幸福与她无关,她撩拨着琴弦,音波颤动划过少年的心,恍若东风荡漾春水。

        台下的人越是幸福,她便愈发显得落寞。

        一曲又一曲,台下有人暗自落泪,有人无声痛哭,有人眉眼含笑,有人欣喜若狂。可他们所感受到的幸福,是什么呢?

        马超分明感受到了这琴声里一遍遍的,没有回声的,落寞的询问。无人回应。

        杨玉环演奏结束,浅浅地向大家致谢,便婀娜地回了台后。台下众相悲喜,醉若浮生,久久不肯离去。

        马超从台子下钻了下去,幸亏大家都还痴迷于早已结束的乐声,没人注意到他这个毛头小子的去向。他钻到了台后,掀起台布,一抬头,便看见个伶人打量他。

        “出去。”伶人语气冷漠。

        “这位哥儿,我想……”马超慌张地要解释自己并无恶意,可伶人上手便要来扯。

        “怎么了?”玉环从梳妆台前探头,“这不是……”玉环起身走了过来。

        “你这孩子,怎么从下边钻了过来。”杨玉环噗嗤一声笑出来。

        “姐姐……我……我妹妹的铃铛被打坏了,哭着要我来跟您再讨一个。我就,厚脸皮地从下边钻来了。”马超听她笑的清脆,有些局促地搔了搔后脑。

        “你倒是实在。若是今日我不想给呢。若是我们伶儿给你当贼撵出去呢?”杨玉环只觉得好笑,嘴上说着,手上又变了个铃铛来塞到马超手里。

        “若给我撵出去,那我下次还来。若是姐姐不想给……不想给……那就没法儿了。”

        马超谢过杨玉环,把前襟别的牡丹送给了她。

        “倒是有心了。”献花的观众杨玉环也见得不少,可全然是把花丢在她脚下就不管不顾的。这般珍重地放在胸前的,倒也是少见,尤其是这少年在人群里挤了半天,又钻了台子,这花儿竟然还是没损伤分毫。

        “让伶儿送你出去吧。这么大的孩子,合该在学堂里学习才是。”杨玉环捏着牡丹便要送客。

        “杨姐姐。那个……”马超憋红了脸。

        “如何?”杨玉环眼神淡淡扫着他。

        “三天后,我们武馆会有个比试招新,不过跟学馆的家长会撞了时间,义父分身乏术……所以……”

        “这是邀请我去看你们一帮臭小子打架?”杨玉环嗤笑,“我每日要练琴学谱的,忙得很。我跟你又不熟,犯得着去看你打架去?”

        “若杨姐姐不愿意……那……那叨扰杨姐姐了。”马超燥红了脸,请了伶儿带他出去,又羞又悔地走了。

        杨玉环看着手里的牡丹,笑了一笑,随手插在发间,倒也好看得紧。

        算了,看在这小家伙惜花的份上,她便赏脸去看一场也无妨。虽然那比试表演的成分居多,但是也不知道这小少年的实力,在那武馆里如何,既然能放出来表演,实力当该是不俗。

        杨玉环又想到那天,这小子虚扶自己,翻身飞上舞台的事来。这小子看似把手搭在自己手上,却完全没有碰到她一分一毫。一个少年能做到这份上倒也是难得了。尤其是他并没有被自己琴声里的东西迷住。若是平常人,这个时候许是还在回味。

        马超心里实在是受挫,灰心丧气地回武馆练功,不小心打坏了两个木桩。师傅让他去后院找师娘抬来两个新的来。

         两两对练的时候,跟马超搭档的男孩心里苦的不行,面前这个煞神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癫,心思神游到哪儿去了,本来都是收着劲,可这位是拳拳到肉,不用看,他身上指定是青紫了的。于是练功间歇,忙跟师傅告了罪,找师娘讨了红花油歇着去了。

        馆长了解了一番,就喊了马超去询问情况。马超试图含混过去,可馆长一句“如果再打伤同学,三天后的比试便不需要上场了”,马超就连忙告罪,随后想了想,又颓然地说,想跟馆长请几天假,三日后的比试也自认退出。

        馆长要找他义父,被马超央求说不能告诉义父,他自己知道轻重。馆长思忖片刻,让他自己注意,就同意了。

        马超丧气地回了家,义父还没回来,他就把家里内外打扫了一遍,等晚饭做好,义父带着大乔也就回来了。

        司马懿并没有过多过问马超,只是把荷包要了回去,剩下的铜板就给了马超自己拿着。于是马超在家歇了几天。武馆招新也没有去。

        却说武馆招新马超没有出现,杨玉环却带了帷帽,在武馆附近的酒楼包了个间儿,居高临下地看下边吵吵闹闹的叫好。

        看了半天没见到那个少年的身影,杨玉环让伶人下去打听,却得到个马超告假回家的消息。

        杨玉环登时就气笑了,利落地带着人回去。想她难得赴个男孩的约,却让人当猴耍一般放了鸽子,实在可笑。

        回去后杨玉环满心烦躁,却也恼的不行,想来也是,当时拒绝这孩子的是自己,偷偷赴约的还是自己,对方没来,自己气他何如呢?

        这般想着,杨玉环摸索到了自己的琴来,心烦意乱地拨了几声,自觉无趣,又抛下这三弦琴,坐在自己的妆镜前呆看着自己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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