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

《赠尔铃铛,一步一响》4

《赠尔铃铛,一步一响4》


杨玉环最近去观望马超练功越发勤了,渐渐地也不避人耳目,院内练功的孩子看见隔壁那小楼上竖起垂帘,无一不向在房内练功的马超起哄。

初时马超还害羞地假意阻挠,慢慢地,竟开起来那些孩子的玩笑。是个不吃亏的主儿。

杨玉环常托腮巴巴望着他们,听见他们嬉笑,也不生气,若是有那些个嘴甜的,杨玉环乐的撒一把糖给他们,那些个好听的话倒豆子一样往外冒,听的杨玉环很是开心。

马超常在放学后去找杨玉环,飞一样窜到她的客间,委屈地说刚刚的糖自己没有抢到。

杨玉环也不点破这个抢糖最凶的小孩,替他剥了糖纸塞进他嘴里。马超也咧着嘴,含混地说上一句,“甜”。

杨玉环也偶尔使坏,把送到马超嘴边的糖丢进自己嘴里,贝齿轻咬着糖果,挑衅似的。

刚开始马超自然是不敢抢的,委委屈屈地看着杨玉环。

后来杨玉环再次挑衅的时候,马超主动把糖从杨玉环嘴里挑了出来。

马超吃着糖,砸吧嘴留恋着杨玉环的味道,并笑着看杨玉环错愕的表情的时候,他知道,该挑衅的是自己了。

所以后来,马超从杨玉环对面坐着,慢慢地越来越近。

杨玉环渐渐地能感受到自己偶尔因为马超产生的情绪波动,她自己的时候,会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身边的伶人,自己是否动心了,这是否是情愫,是幸福。伶人也总不厌其烦地为她解释。

班主得知这件事,告诫她自己多小心,但是也不要误了练习之外也没有多说什么。

时间一晃眼过去了好些年,当年的少年已然褪去了稚嫩,如今满脸青涩和意气风发。

杨玉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光似乎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自己也不知道已经用这张脸度过了多少岁月,见证了多少枯荣。

“姐姐!”

少年一如既往地闯进她的闺房。是的,马超已经不止满足于每日下课就跟她在一起的温存,他常常在休息日,早早地熟门熟路地翻进她的小院,推开她的闺门。

“姐姐还是好美。”马超搬了椅子坐在杨玉环身后,看着她和镜子里的她。镜子里的女子是他的,镜子前的女子也是……

“超儿来了。”杨玉环并不是很想搭理他。她看着镜子里的马超,拿起了一个他送的口脂,浅浅地点在唇上。

马超爱看她梳妆打扮,也喜欢她偶尔在他脸上描眉画眼。

“你的生辰礼物在桌上放着。看看可还喜欢。”

是了,今儿是马超这孩子的生日。

马超欢欢喜喜地打开了桌上包装精美的盒子,里边是一个琵琶样的玉坠,很是精巧。

“我好喜欢。谢谢姐姐。”马超立马把那玉坠挂在了腰间。

“我听说,你马上要去参军。”玉环把最后一只金钗扶进发髻,才看向这个主意很大的男孩。

西部边陲发生了战乱。而他们在的镇子,离战乱说不上近,但也不算远,官家最近一直在征兵,这消息让他动了从军的心思。

“是。”马超稍显局促。

“你义父知道吗。”

“不知。”

“偷跑?”

……

“是。”

“有盘缠吗?”

“没有。”

……

“什么时候走?”

“就今天。”

“不去不行?”

……

“不去不行。”

“真是倔死你了。”

杨玉环终于从妆镜前离开,走到床头,找出暗格里放着的一个匣子,掏出两个荷包之后,把匣子塞进马超的怀里。

回到妆台前,玉环草草挑拣出一些精致常戴的饰品,剩下的也都装进匣子,给了马超。

“这些你拿着当盘缠。等我再攒些钱去找你。记得给我写信。如果不知道写什么,就画一只琵琶,或者一朵牡丹,记得写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杨玉环想了想,又把匣子从他怀里夺过来,往被子里一放,拉着他就往街上去。

“姐姐——不行——”马超被拽着走,他生怕被街上认识的人给瞧见,让自己的计划落汤。

杨玉环回头只瞥他一眼,宛然一笑,马超被这一笑恍了神,只能顺从地跟在她后边。几绺头发松散地挂在她的发髻上,尾部贴着她的后颈,更显得她肌肤胜雪。

玉环带着他到了后巷,拐了几道弯,才看见一个退了色的布幡,上边拿墨写着“面”字。

“这家店据说好吃得很。特意带你来吃。”杨玉环从拎着马超的腰封,转而揽住了他的胳膊,亲亲昵昵的。

“奶奶,来碗面。”杨玉环领着马超坐下,一起等面。

“慢等嘞。”店长是个笑得很慈祥的奶奶,看他俩进来,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端了壶粗茶来请慢等。

两人很沉默地坐在一起,直到面被奶奶端上来。

“慢用咯。”

马超拣起筷子,夹了面,吹凉了,送到杨玉环嘴边。

“你吃。”杨玉环想推开,可是马超执拗地再次送过去。

杨玉环只好把面条吃了下去。

看着杨玉环吃下去之后,马超才挑起面,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除了吃面的声音,两人并没有说什么话。

杨玉环付了钱,坐回来接着看着他吃。

等他满头热汗地吃完,杨玉环又领着他去买了些衣服鞋子,并些干粮皂荚,顺路买个褡裢,通通装在里边。

拿着东西回到小院,天色已然渐晚。

杨玉环也不把他往里带了,自个进去拿了匣子,塞进褡裢中间。

“走吧,我把你送一送。”杨玉环领着他往西城门走。

“财不外露,给你的盘缠,你自己仔细别丢了让人偷了。”

“嗯。”

“衣服鞋子磨破了就补一补。针线缝密实一些。”

“好。”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路上不要吝惜,吃东西时候多点些肉。”

“好。”

“不要太冲动跟人起争执,有时候忍一时风平浪静。对面不知道他的底细,不要妄自动手。”

“嗯。”

“保护好自己。”

“好。”

……

“马超。”杨玉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我在呢。”马超应声。

“我眼里怎么都是水。”

杨玉环的声音泅了水汽,湿漉漉的。

马超看向杨玉环,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眼眶里的泪晶莹地转着,滚落下来。

马超一时无措,伸出手为她抹泪,泪水湿润过处,乱了她打扮好的妆容。

杨玉环忽然偏了头,弯着身子,把吃掉的面条吐了出来。

“哈……哈……”杨玉环扶着马超,掏出帕子,擦干净了自己的脸和口,才终于缓过气似的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这里,有点难受。”杨玉环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可是她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

“姐姐。”马超心疼地看着她,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办。

“超儿!义父!超儿在那里!”大乔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臭小子!翅膀硬了!敢离家出走!给我回来!”是义父的声音。

“快走吧。”杨玉环推了推马超,“不然要被追上了。”

马超赶快跑了几步,想到什么似的,又跑回来,捏住杨玉环的下巴,强硬地落下一个吻。

马超离开了。

杨玉环拦下了暴怒的司马懿,司马懿眼见着追不上马超,愤恨地哼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大乔姗姗来迟,看送马超的是杨玉环,就跟她一道回家。

“超儿什么都没拿,就拿了个铃铛——就是以前第一次见姐姐,姐姐送给我们的那个铃铛。然后留了封信。我们看了信才知道超儿想去从军。”大乔的眉头皱了起来,脑后的两个辫子扎得已经很好了,跟随她走路的幅度微微晃动。

“只拿了铃铛?”杨玉环问。

“对呀,所以我们担心他什么都没有,路上受苦。义父追出来,也是想逮住他问问仔细,如果他去意已决——义父几乎把家底都带上了要给超儿呢。可是超儿跑的太快了,没有追上。”

“可是,你的铃铛不才是破的吗?超儿还特意跟我要了一个新的给你。”杨玉环的关注点似乎并没有在司马懿带了几乎全部家产要给马超路上用上边。

“啊?没有啊——我的铃铛是破了,但是我跟超儿换了。”大乔也被杨玉环带跑偏了。“他可宝贝了,铃铛碎片他拼了好久,天天挂着,练功看,吃饭看,发呆也看。所以他还跟姐姐你要了新铃铛?哼,臭马超。等他回来,我要好好修理他!”大乔的表情就这么从愁眉苦脸变成了生气,两根辫子也大幅度地晃了几下,表达着辫子的主人对马超的严重不满。

杨玉环哑然失笑。

送小姑娘回家一路上吵吵闹闹,倒把刚刚奇怪的感觉冲散了不少。

只是当杨玉环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身边没有人的时候,那种感觉再次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甚。

杨玉环再次怀念起那个离别的吻来。

那个吻好似打开了什么潘多拉魔盒。只有啪嗒一声。

杨玉环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能贴近马超过。

真奇怪。

马超日日陪着她,贴的多近的时候都没什么感觉。

倒是他离开了,自己倒被一股子莫名空虚而痛苦的感觉吞没了。

说是空虚,但是又好像有什么东西牵挂着,一下下,软绵绵,丝丝缕缕地牵动着自己的思绪。

伶儿说这叫相思。

伶儿说,环环,你动心了。

杨玉环想知道这种感觉多久才能消除,却只得到伶儿的一句——相思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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